文章首发于上海华略智库，作者为绿色和平气候与能源高级项目主任高雨禾
受到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的三重压力冲击，叠加全国疫情多发影响，上半年中国经济内外部环境严峻。今年5月国务院印发《扎实稳住经济的一揽子政策措施》以来，在各省出台的一系列稳投资、促消费等政策举措支持下，二季度中国经济顶住压力实现正增长，上半年GDP同比增长2.5%。
国家发展改革委高技术司副司长赵志丹在7月14日的发改委上半年经济形势媒体吹风会上表示，“1—5月，高技术产业投资同比增长20.5%，制造业企业技改投资同比增长15.7%，分别高于全国固定资产投资14.3、9.5个百分点。”[1] 从京津冀、长三角和大湾区三大国家重点战略发展区域（下称“三大区域”）的重要经济指标数据，也可以发现高技术低碳产业的强劲增长正在成为推动中国经济转型升级和高质量增长的关键驱动力，并在新形势下创造新的经济增长机遇。
新旧动能迭代：
上半年经济发达地区高技术投资和绿色消费表现亮眼
根据京津冀、长三角和大湾区中有关省市统计局发布的经济运行数据，今年上半年，京津冀江浙皖粤7个重点省（市）的高技术产业投资的同比增长表现显著。
在京津冀地区，1-6月，北京的高技术产业投资同比增长69.1%，增速高于全国平均水平48.9个百分点[2]。
长三角地区由于受到疫情冲击影响较大，上半年整体高技术投资增速放缓，但除上海受疫情影响最大外，江浙皖三省高技术产业投资增速仍保持在两位数，其中安徽成为领跑“黑马”。1-6月，安徽高技术产业投资增长38.5%[3]，远高于浙江（16.6%）[4]和江苏（11.9%）[5]。
广东作为蝉联中国GDP总量第一大省，其高技术产业投资表现同样亮眼，上半年高技术制造业投资增长38.8%，先进制造业投资增长30.3%，分别占广东省上半年制造业整体投资比重的36.0%和64.9%[6]。
伴随中国产业转型正经历高端化、数字化、绿色化的新跃迁，高技术制造业已成为中国高质量增长产业的重要一环。从上半年经济数据可以看出，受疫情叠加需求低迷等因素影响，一些传统制造业增加值出现了较为明显的下降，相反，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在拉动各省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方面却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在京津冀地区，天津的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增长7.5%，贡献了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的14.5%[8]；长三角地区中，安徽的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增长11.8%，贡献了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的28.1%[9]；大湾区中，广东的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增长6.4%，占据了该省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的29%[10]。
在高技术产业中，光伏产业、人工智能、数字产业和新能源汽车等低碳产业的增长显著。以中国光伏产业链大省江苏为例，上半年江苏的光伏设备及元器件制造、锂离子电池制造、新能源整车制造等新能源装备的行业增加值增速均在30%以上[11]。
此外，数字经济和人工智能产业的增长同样值得关注。数字经济方面，上半年北京的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增加值增长6.9%[12]，浙江的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制造业增加值增长14.3%[13]。人工智能方面，以浙江为例，该省的人工智能产业制造业增加值增长8.1%，增速高于规模以上工业2.6个百分点[14]。而随着上半年高技术产业投资的持续推高，待投资周期结束后，高技术产业势必将迎来新一轮强劲增长。
此外，从上半年三大区域投资趋势也可看出，当前经济处于新旧动能迭代和产业结构调整的关键期。相较于越来越多的资金向高技术产业流入，以房地产为代表的传统动能拉动经济增长的模式增长乏力。上半年，三大区域大部分省份的房地产投资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下降。其中，天津和上海的房地产投资额跌幅明显，分别下降了25.8%和17.12%。
另外，在京津冀和长三角地区中，尽管一些省市房地产开发投资金额有所提升，但房地产销售都存在不同程度的下降。1-5月，河北房地产开发投资同比增长5.9%，但商品房销售额同比下降24.2%[15]。浙江房地产开发投资虽然增长5.6%，但其商品房销售面积、销售额均下降48.3%[16]。
在消费方面，上半年，三大区域中以新能源汽车为代表的绿色消费逆势上行，为促进消费市场平稳发展提供了有力支撑。其中，安徽的限额以上汽车类商品零售额下降3.9%，但新能源汽车却实现了4.3倍的增长[17]。江苏新能源汽车零售额实现了163.4%的强劲增长[18]。浙江新能源汽车消费同样表现不俗，实现了1.2倍的销售额增长[19]。此外，上半年广东的新能源汽车零售额增长为150.8%，远高于其限额以上单位汽车类商品零售额0.4%的增长[20]。京津冀地区中，河北和天津新能源汽车消费同样保持良好势头，分别实现了1.8倍和1.3倍的增长[21]。
展望下半局：如何打好经济增长的“组合拳”？
从中国三大区域的经济运行情况可以看出，各省正在大力发挥高技术产业投资和以新能源汽车为代表的绿色消费这两个支撑经济增长的新引擎作用。
7月15日，在国务院新闻办举行的2022年上半年国民经济运行情况新闻发布会上，国家统计局新闻发言人、国民经济综合统计司司长付凌晖也强调，“一些传统行业的投资增长逐步趋缓。随着未来中国产业升级发展高质量持续推进和创新持续发展，对装备制造业、高技术相关产品的带动在增强。” [22]
根据上半年各省经济增长形势和产业发展政策规划，结合国家和地方层面提出的“双碳”目标，笔者认为下半年地方经济发展还应从以下三个重点方面继续发力：
继续扩大高技术产业投资，实现经济增长和“双碳”目标的协同增效
制造业作为中国经济的命脉，如何实现高质量发展及其发展程度，与未来经济的增长表现息息相关。从江浙沪粤发布的“十四五”制造业发展规划可以看出，各地高度重视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正在以质量效益、绿色发展、科技创新和数字转型为驱动，从制造业大省向制造业强省的方向迈进。
8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国家发展改革委、生态环境部印发的《工业领域碳达峰实施方案》指出，推进京津冀、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等重点区域产业结构更新，围绕战略性新兴产业，打造低碳转型效果明显的先进制造业集群[23]。
而“十四五”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规划要求，也贯穿在各省市今年下半年的投资规划。以浙江为例，今年6月，浙江发改委公布的《浙江省扩投资优机构攻坚行动方案》提出了2022全年目标，其中包括“高技术产业投资占全省比重超过15%，增长12%以上，快于面上投资增速。”
上半年，三大区域各省市也在其基础设施和重大建设项目中加速推进对高技术低碳产业的投资力度。以江苏为例，在上半年10亿元以上项目投资中，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分别实现了26.8%和23.5%的增长[24]。同样在上半年，北京的基础设施投资同比增长为6%，互联网和相关服务业投资则实现了6.3倍的高速增长[25]，两者皆远高于全市基础设施投资的同比增长。
根据国际环保组织绿色和平于昨日发布的中国东部重点省市重大建设项目（2020-2022）数据梳理分析，广东在发展创新体系建设和科技项目走在最前沿，项目数量年均增长率达96.8%。2022年，广东省的创新体系建设和科技项目数量为337个，占重大建设项目总数的12.5%，较去年上升2.5个百分点，以电子信息及其产业基建，和科研创新平台项目增长为主。
上半年以高技术产业投资为引领的增长形势充分体现了中国经济正努力迈向低碳转型和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笔者认为，当前要继续发挥“有效投资”的作用，把握投资方向，以数字经济为引领、高技术产业为支撑，避免新的高碳投资增长带来的长期碳锁定效应和资产搁浅风险，积极发挥低碳转型和发展经济的协同增效作用。
绿色消费与数字经济联合发力，引领消费升级
上半年，新能源汽车作为绿色消费的主力军，成为经济增长的绿色引擎。下半年重点区域省市还需深度挖掘绿色消费在促进电力、建筑和交通等减排降碳重点行业的抓手作用。同时，发展绿色消费应利用好数字经济带来的新业态、新模式的市场机遇，从需求侧培育更多增长动力。
以江苏为例，今年6月江苏省发改委等部门联合颁布了《江苏省促进绿色消费实施方案》，从“衣食住行用”的减排关键领域来充分激发个人、企业及公共机构的绿色消费潜力，提出了到2030年实现“各领域各地区全面实现消费绿色转型升级”，高标准建成全国促进绿色消费的“江苏样板”的目标。
尽管上半年以来，各省在促消费方面陆续颁布多重举措，但在绿色消费方面，主要单一集中在新能源汽车领域，绿色低碳产品的有效供给仍然不足，更加多元的绿色消费的需求和动力仍未得到充分释放。
笔者认为，各省应积极出台绿色消费券、绿色消费积分等市场化激励措施，在数字经济的推动下，积极运用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数字技术赋能传统产业并打造更多绿色消费场景，以绿色低碳生活的新风尚引领消费升级，推动居民生活水平的高质量提升。
以“双碳”为锚构建高技术产业集群，为区域经济提供更强动能和韧性
当前，在“双碳”目标和区域重大战略的双轮驱动下，京津冀、长三角和大湾区的高技术低碳产业集群正在加速形成。以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示范区为例，示范区今年的重点工作安排中新增了碳达峰碳中和领域，将围绕“一厅三片”重点区域和互联互通、生态环保和产业创新等重点领域，在全国区域产业协同发展中进一步发挥示范效应。
今年4月，北京市发改委发布《北京市推进京津冀协同发展2022工作要点》，提出“要发挥京津冀国际创新中心作用”，“推动新能源汽车、生物医药、工业互联网等领域产业协同发展”，实现创新链产业链供应链“三链联动”[26]。此外，广东省也在推进大湾区协同发展的同时大力布局氢能产业集群，广州、佛山、东莞、深圳等城市皆出台积极措施以充分发挥自身的产业优势，抢占“新赛道”机遇。
因此，三大区域中各省市应加强统筹协调，系统推进碳达峰碳中和与区域重点发展战略，并使二者相互助力。
一方面，以碳达峰碳中和为目标的社会经济转型将带来的广阔市场机遇，为区域经济发展培育优势动能和新的增长极。另一方面，区域重大战略将为“双碳”目标的实现创造更加有效、优化且可持续的发展路径，并为其提供更坚实的产业、经济和社会基础。
各省市应整合区域内不同城市的比较优势，以城市群为主体大力推进区域产业协同发展，优化高技术低碳产业发展布局，加强区域内关键科技领域的联合攻关，打造高技术、高经济附加值的低碳产业链，以提升区域经济的核心竞争力，并为区域的高质量发展提供更多动能和更强韧性。
参考文献：
[1] 中国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国家发展改革委举行上半年经济形势媒体吹风会，2022-07-14，https://www.ndrc.gov.cn/xwdt/wszb/mtcfh/?code=&state=123
[2] 北京市人民政府，高质量投资支撑高质量发展上半年北京，固定资产投资逆势增长，2022-07-26，http://www.beijing.gov.cn/ywdt/gzdt/202207/t20220726_2779118.html
[3] 安徽省统计局，2022年上半年全省经济运行情况，2022-07-25，http://tjj.ah.gov.cn/ssah/qwfbjd/qwfb/146784271.html
[4] 浙江省统计局，上半年浙江经济运行情况（新闻发布会稿），2022-07-25，http://tjj.zj.gov.cn/art/2022/7/25/art_1229129214_4956669.html
[5] 江苏省统计局，郭赩：克服多重压力挑战经济运行总体平稳，2022-07-22，http://tj.jiangsu.gov.cn/art/2022/7/22/art_4027_10550412.html
[6]广东统计信息网，2022年上半年广东经济运行简况，2022-07-18，http://stats.gd.gov.cn/tjkx185/content/post_3975283.html
[7] 数据来源：北京、天津、河北、浙江、江苏、安徽和广东的统计局发布的2022年上半年经济运行数据。注：广东尚未发布2022年上半年“高技术产业投资增长”数据，因此用其发布的 “高技术制造业“和先进制造业”投资数据来表示，以作区分和说明。
[8] https://stats.tj.gov.cn/tjsj_52032/sjcx/tjtjyb/gmysgyzjz/202203/t20220304_5820767.html
[9] http://tjj.ah.gov.cn/public/6981/146795751.html
[10] 广东统计信息网，2022年上半年广东经济运行简况，2022-07-18，http://stats.gd.gov.cn/tjkx185/content/post_3975283.html
[11] 江苏省统计局，汪雪敏：工业经济承压前行、稳步恢复，2022-07-22，http://tj.jiangsu.gov.cn/art/2022/7/22/art_4027_10550408.html
[12] 北京市统计局，政策措施落地显效 发展韧性持续显现 全市经济呈现恢复势头——2022年上半年北京经济运行情况解读，2022-07-18，http://tjj.beijing.gov.cn/tjsj_31433/sjjd_31444/202207/t20220718_2773582.html
[13] 浙江省统计局，全省及各市规上工业八大产业增加值，2022-07-29，http://data.tjj.zj.gov.cn/page/zbcx/zbDetail.jsp?taskId=c71fb8dfd9a743239d1ba403642c77d5&orgCode=33
[14] 浙江省统计局，积极应对超预期变化，浙江经济运行回归稳进提质轨道，2022-07-29，http://tjj.zj.gov.cn/art/2022/7/29/art_1229129214_4958968.html
[15] 河北省统计局，2022年1-5月份河北省房地产开发和销售情况，2022-06-21
http://tjj.hebei.gov.cn/hetj/tjsj/ydsj/101653446355342.html
[16] 浙江省统计局，5月份浙江经济稳步恢复，2022-06-17，
[17] 安徽省统计局，上半年全省消费市场延续恢复态势，2022-07-27，
http://tjj.ah.gov.cn/ssah/qwfbjd/fxjd/146786771.html
[18] 江苏省统计局，许国：全省消费品市场总体平稳有序复苏，2022-07-22，
http://tj.jiangsu.gov.cn/art/2022/7/22/art_4027_10550403.html
[19] 浙江省统计局，上半年浙江经济运行情况 （新闻发布会稿），2022-07-25，
http://tjj.zj.gov.cn/art/2022/7/25/art_1229129214_4956669.html
[20] 广东统计信息网，2022年上半年广东消费品市场运行简况，2022-07-18，
http://stats.gd.gov.cn/tjkx185/content/post_3975235.html
[21] 河北省统计局，2022年上半年河北省经济形势新闻发布稿，2022-07-20
http://tjj.hebei.gov.cn/hetj/xwfb/101655889832032.html
[22] 国家统计局，国家统计局新闻发言人就2022年上半年国民经济运行情况答记者问，2022-07-15，http://www.stats.gov.cn/xxgk/jd/sjjd2020/202207/t20220715_1886483.html
[23] 中国中央人民政府，住房和城乡建设部 国家发展改革委关于印发城乡建设领域碳达峰实施方案的通知，2022-08-01，http://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2-07/13/content_5700752.htm
[24] 江苏省人民政府，马俊：投资企稳回升结构持续优化，2022-07-25，http://www.jiangsu.gov.cn/art/2022/7/25/art_34153_10552099.html
[25] 北京市统计局，投资增速回升 稳投资效果明显——2022年上半年北京固定资产投资数据解读，2022-07-18，http://tjj.beijing.gov.cn/tjsj_31433/sjjd_31444/202207/t20220718_2773598.html
[26] 北京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2022年京津冀协同发展工作要点发布，涉173项重点，2022-04-14，http://fgw.beijing.gov.cn/gzdt/fgzs/mtbdx/bzwlxw/202204/t20220415_2678714.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