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首发于环球零碳
作者：国际环保机构绿色和平东亚分部零碳交通项目经理夏怡雯，绿色和平东亚分部全球政策顾问姚喆
圣诞节前夕，欧盟委员会公布了一个关于修改2035燃油车禁令政策包的提案，核心内容是将从2035年开始，汽车制造商需要遵守100%的尾气减排目标调整为90%。诚然，这一提案体现了欧盟顾及传统产业的短期利益，在气候目标上出现摇摆，但全球电动化的趋势并不会因为这一举措而产生倒退。
禁止燃油车是减少道路交通排放上最关键的举措，2023年，欧盟在推进此举措上的雄心令人振奋：到2035年全部乘用车和轻型商务车新车销售必须满足二氧化碳零排放标准的规定，意味着欧洲的汽车生产商们将无法销售任何形式的使用内燃机汽车，包含插混（含增程）、轻度混合动力等。
两年后，这一目标从100%下调至90%，剩余的10%减排任务可以通过使用欧盟生产的低碳钢铁、使用可持续燃料来实现。这一调整，尤其是将低碳车用钢纳入合规路径，显示出欧盟在政策设计上试图兼顾气候目标与经济可行性，力求在环保与产业竞争力之间寻求艰难平衡的现状。
然而，即便经过此番调整，新提案仍未能充分满足汽车行业各利益相关方的期待——其中甚至包括一些已经走在转型路上汽车制造上的汽车制造企业。“如果我们能做到（10年之内建立完整的电动汽车产品组合），那别人也能做到”，一位车企代表如此表示。[1]
© Lisette Morales / Greenpeace
表面上，这一政策调整像是欧盟在气候目标上的“摇摆”，但其深层折射出的是欧洲传统汽车业在追赶时代浪潮的过程中，对落后的深刻焦虑和自保的努力。
作为占欧盟GDP7%，直接或间接支撑近1400万就业的关键支柱行业，汽车制造业在欧洲经济中地位举足轻重。然而，随着电动化与数字化浪潮席卷全球，新兴品牌与制造商不断崛起，欧洲企业原有的竞争优势正被逐步蚕食。尽管不少企业——如宝马、奔驰都设定了电动车发展目标，但实际推进速度仍常显迟缓。这种实际转型步伐与计划预期之间的落差，进一步放大了欧洲传统车企对未来市场份额的担忧。
自两年前欧盟委员会确定2035年“禁燃令”之后，代表多家传统汽车制造巨头的游说机构欧洲汽车制造者联合会（ACEA），就持续积极呼吁对“禁燃令”开展重新评估。为维护本土传统车企利益，并顾及对经济和就业的宏观影响，德国、意大利政府也在不久前公开表示要加强协调，以推动欧盟层面政策的弱化。
这次的政策博弈中，对经济增长和产业竞争力的担忧占了上风，气候目标则在一定程度上成为被妥协的对象。尽管如此，欧盟踩的这一脚“刹车”，并不意味着放弃交通行业的减排努力，更不会改变汽车行业电动化转型的长期趋势。即便是对于那些支持政策弱化的欧洲企业和政府，它们并非反对电气化发展趋势，而是希望在转型浪潮中，争取更多市场红利与缓冲空间。比如， 德国政府一边在欧盟层面推动政策放宽，另外一边又在国内重新引入电动车购置补贴以刺激本土市场需求——这恰恰说明，推动电动化转型、抢占未来赛道，仍是其不可动摇的战略重心。
可见，弱化的政策虽能为传统车企赢得短期喘息空间，却无法根除其对未来发展的深层焦虑。如果欧洲传统车企将政策调整当做固守旧赛道的借口，那就大错特错了。
中国汽车行业内一直存在“内燃机不能消失”的观点，这仿佛是欧洲汽车传统油车制造商路径焦虑的中国变体。此外，新能源技术路径中涉及内燃机的技术–插混、增程等也被中国车企寄予厚望。事实上，即便不同技术路线存在你追我赶的情况，新能源替代燃油车，新能源中纯电为主的趋势越来越明确。
根据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公布的数据[2][3]，在国内市场，2025年前十个月零售市场中新能源车的份额为52.7%，且其中纯电路线占绝对C位，1-11月新能源批发结构中纯电动占比61.9%。出口角度，2025年1-10月，燃油车仍是出口主流，占出口量的43%，但同比下降11%；纯电车占比29%，同比增长2%。由于基础设施等原因，海外消费者对插混等技术路线接受度较高，中国出口的汽车产品中插混占比12%，普混占比6%，且分别增长7%和2%。
在以纯电技术为主流的交通绿色转型策略上，早已呈现“西边不亮东边亮”的格局，欧美在政策上的摇摆并不影响中国汽车产业既定的电动化方向。近期，“十五五”规划相关政策释放出明确的信号——中国正着力整治汽车行业内卷，引导行业从无序低价竞争转向高质量发展。摆脱内耗的中国汽车产业，将有能力也有必要专注于下一阶段的核心命题——将新能源汽车打造为软实力。
高质量发展路径涵盖多个关键层面：如何确保新能源汽车的生产基于可再生能源；如何实现新能源车和绿电协同以真正释放减排潜力；退役新能源车如何变废为宝、减少原生金属的使用、支撑稳定的供应链；如何突破高销售低增长的模式；在电池、矿产等关键新能源领域实现从“被迫合规”到“主动立规”……作为贡献了全球超过一半的新能源汽车的中国汽车工业如何作答，将深刻影响全球汽车产业的未来走向。
[1] https://www.autonews.com/manufacturing/automakers/ane-automakers-divided-eu-change-emissions-1217/
[2] 数据来源：中国汽车流通协会 协会发布|2025年11月份全国乘用车市场分析 2025年12月8日 https://www.cada.cn/Trends/info_91_10398.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