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alph Chami, Thomas Cosimano, Connel Fullenkamp, and Sena Oztosun
气候危机也是海洋危机,保护海洋即是气候行动。除了本文提出的金融措施外,还有一项应立即采取的行动,在全球海洋建立大规模的海洋保护区网络。2019年9月IPCC最新发布的《气候变化中的海洋和冰冻圈特别报告》也指出:“保护区网络有助于维持生态系统服务,包括碳的吸收和储存,并为物种、种群和生态系统在应对气候变暖和海平面上升时向极地和高海拔处移动提供便利,使未来基于生态系统的适应选择成为可能。”
译文如下:
目前的科学研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明确地表明,人类的碳足迹——二氧化碳(CO2)排放导致的全球变暖,即我们常说的“温室效应”,正在威胁着我们的生态系统和生活方式。
减缓气候变化面临着两项挑战,一是寻找能够降低大气中CO2的含量、或减少其对全球平均气温影响的有效方式;二是需要投入充足的资金将这些技术付诸实践。
现在,已经有许多应对全球变暖的方案,例如直接从空气中捕获碳并将其深埋地下,但这种技术不仅过程复杂、效果难测、而且经费昂贵。那么,是否存在某种经济有效、技术含量低、且具有成功融资模式的方案呢?
事实上,还真有一种十分简单、甚至不存在什么“技术含量”的方式,可以从大气中捕获和封存二氧化碳:只要增加全球鲸类的数量就可以了。
来自美国佛蒙特大学的Roman等科学家2014年发表于《生态学与环境前沿》的研究指出,鲸类,尤其是大型鲸类对于大气中的碳捕获具有重要意义。
事实上,一些国际组织已经开展工作为碳捕获生态系统的保护提供资助。比如联合国在2008年开展的“减少森林砍伐和退化造成的温室气体排放”(REDD)项目。为了强调森林在减缓气候变化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REDD项目的主要目的是减少发展中国家因毁林和森林退化而导致的排放量,并通过森林可持续管理加强森林碳储量。(译者加)
而与之类似的,支持国际社会恢复鲸类数量的行动和措施,也可能会帮助我们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取得突破。
鲸类是怎么固碳、它们的碳捕获能力又到底怎么样?鲸类漫长的一生都在不断把碳汇聚到自己体内,而这些碳又会在鲸类死后与它们一起沉入海底,并在那里保存数百年。据统计,每一只大型鲸类平均能够储存33吨CO2,这大约是1500棵树一年碳吸收量的总和。
生物学家估计,由于数十年的工业捕鲸,目前海洋中大型鲸类的数量已经不足原来的四分之一,一些鲸类物种,如蓝鲸,甚至只有原来的3%。这意味着鲸类能够为人类生存所提供的生态系统服务功能也远不如从前了。而应对气候变化也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因此保护鲸类也变得更加意义重大。
说到这里,依然只是故事的开始。
“鲸鱼泵”(The whale pump)
无论在哪里,我们总能在鲸的身边发现一些浮游植物的群落。与身材庞大的鲸一样,小小的浮游植物在全球碳捕获中的意义也很重大,它们提供了大气中至少50%的氧气的同时,还捕获了总计370亿吨的CO2,相当于四个亚马孙雨林、或者美国红杉国家公园和州立公园所有的树一年吸收量的70倍。而且浮游植物越多,就意味着碳捕获的量越大。
近几年,科学家发现了鲸类对浮游植物的正向效应。不论游到哪里,鲸类都能使浮游植物的产量倍增。其中的奥秘在于鲸的排泄物中含有非常多浮游植物生长所需的物质,尤其是铁和氮元素。
鲸类通过垂直运动将矿物带到海洋表面的这一活动被称为“鲸鱼泵”,鲸的跨洋迁徙也被叫做“鲸鱼传送带”。初步的模拟和估计表明,在鲸类频繁出现的区域,他们的“施肥”活动(排泄过程)使得浮游生物的数量显著增加。
尽管营养物质也能通过沙尘暴、河流沉积物和风浪上涌等方式进入到海洋中,但其中的氮元素和磷元素仍然稀少,不足以支撑浮游植物在温暖海域中大量繁殖;而在南极海域等较冷的海域,铁元素的缺乏还可能成为限制浮游植物生长的因素。但如果某些海域中这些元素不再稀缺,就可以促进更多浮游植物的生长,也就能够帮助我们从大气中吸收更多的碳了。
保护鲸类
因此,如果鲸类的数量能够从目前的130万头恢复到工业捕鲸时代之前的400-500万头,就可以大大增加海洋中浮游植物的数量及其年碳捕获量。我们可以算一下,假如鲸类活动增加1%的浮游植物量,每年就将额外增加数亿吨碳捕获量,相当于地表上突然增加了2亿棵大树。再想象一下,平均寿命有60岁的鲸在它的一生中将带来多么巨大的影响。
今天,尽管商业化捕鲸的数量已经大幅度削减,但鲸类仍然面临着包括船只碰撞、陷入渔网、塑料垃圾及噪声污染等诸多威胁,仅有少数鲸类的数量得到了缓慢的恢复。
加强对鲸的保护,避免其受到人为危害,是一件对我们自己、对地球以及鲸本身都有好处的事情。作为一种“地球自带技能“(earth-tech),这种固碳方法避免了那些未经检验的高科技方法可能造成的未知风险。大自然用了数百万年的时间完善了它的鲸类碳汇技术,而我们所需要的做的,就是让鲸活下去而已。
下面我们再看看这一方案的经济方面。鲸类保护是有成本的,减少对鲸类的威胁,涉及到补偿那些造成威胁的国家、企业和个人。为了确保这一方案的可行性,需要确定鲸的货币价值。
国际公共利益
由于鲸类所能带来的气候效益是全球性的,所以鲸其实可以算是典型的公共物品。这也就意味着鲸类会不可避免地面临公共物品的经典遭遇——“公地悲剧”。
是时候该想想地球大气之于我们生存的意义了。尽管所有的国家都认同“每一个人都应该为了未来而保护这一共同资源”,但是实际行动的全球协调仍然是一个问题。
而为了解决鲸类这一国际公共物品的保护问题,我们必须要先知道一头鲸的货币价值是什么。如果我们要通过证明保护鲸的好处远远超过成本,来鼓励企业和其他利益相关者拯救鲸,那么适当的估值是必要的。
以一条普通的大型鲸类为例,我们通过对鲸类碳汇的科学预估、CO2的市场价格以及贴现(拿没有到期的票据到银行兑现或做支付手段,并由银行扣除从交付日至到期日这段时间内的利息)的金融方法,确定其在这一生中所捕获碳的总量来估计鲸现在的价值。除此之外,我们还加上了鲸类的其他经济价值,如促进渔业发展、生态旅游等。
基于上述因素,我们保守估计,一头普通大型鲸的价值超过两百万美元,目前所有大型鲸类的总价值超过一万亿美元。
但是,如何降低鲸类所面临的包括船只碰撞等各种威胁仍然是个问题。幸运的是,经济学家知道这些问题该如何解决。事实上,联合国的REDD项目就是解决这类问题的一个潜在模型。因为森林砍伐占到碳排放量的17%,REDD便鼓励各国保护森林,作为防止CO2释放到大气层的手段之一。
同样地,我们也可以建立一个金融模式来促进全球鲸类数量的恢复,以补贴或者其他补偿作为激励方式,来帮助那些在鲸类保护行动中遭受了重大损失的相关方。例如,对需要改变航迹来降低碰撞风险的航运公司进行补偿。
但这一方案仍然有一些棘手的问题。首先,要建立和资助一家保护鲸类及其他自然生物的金融机构。然后,我们到底应该花多少钱在鲸类保护上呢?根据估计,如果要恢复到捕鲸之前的鲸类数量,并因此带来每年17亿吨的碳捕获量,需要全球每人每年大约付出13美元。
如果我们同意支付这一费用,接下来又应该如何在国家、个人和企业之间进行分配呢?每一个承担了保护鲸类责任的国家、公司和个人又应该得到多少赔偿呢?以及,该由谁来监管赔偿,并监督新规定的执行情况呢?
最恰当的做法,应该是由国际金融机构与联合国及其他多边组织机构合作,为各国的鲸类保护行动提供咨询、监管和协调。鲸通常出现在低收入国家周边的海域,而这些国家可能无法采取相应的保护措施,这时可以由一些国际组织,比如全球环境基金(GEF),对这些国家的鲸类保护工作提供资助,以履行国际环境协议。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也有能力帮助各国政府整合鲸类缓解气候变化的宏观经济利益,以及将鲸类保护措施的成本纳入其宏观财政框架。世界银行可以设计和贯彻相关具体项目,以补偿私营部门在鲸类保护方面做出的努力。其他的联合国组织和多边组织可以进行监督并收集可以衡量上述工作的相关数据。
一个新的理念
对鲸类保护的经济协调必须上升到全球气候议程的顶层位置。由于鲸类在减缓和抵御气候变化中所扮演的角色是独一无二的,它们的生存与2015年签署巴黎气候协议的190个国家的目标也息息相关。
国际组织和政府也必须发挥其影响力来建立一个新的理念——一个为了我们自己的生存,去识别并实施的一套整体性方法,包括与自然界和谐相处。鲸类并不只是为人类服务,它们有自己本身的固有价值及生存的权利,这一新的理念能够让人类认识到并且重视鲸类在可持续海洋和地球上不可或缺的地位。
健康的鲸群也意味着健康的海洋生命,包括鱼类、海鸟以及一个在海洋和陆地之间循环运输营养物的“鲸鱼泵”。而支持鲸类恢复到原本数量这一“地球自带技能”的策略,不仅对海洋生命意义重大,对陆地生命包括我们自己也同样重要。
鉴于当前气候变化带来的后果,我们迫切需要确定和实施新的方法来预防或扭转对全球生态系统的危害,尤其是要提高对鲸类的保护,使其数量增加地更快。如果维持现状,我们估计还需要30多年才能使鲸类恢复到目前数量的两倍,可能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能使它们恢复到捕鲸之前的数量。而地球和我们,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作者介绍:RALPH CHAMI和SENA OZTOSUN分别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能力发展研究所的助理总监和研究分析师。THOMAS COSIMANO是美国圣母大学门多萨商学院的荣誉教授。CONNEL FULLENKAMP是美国杜克大学经济教学中心的实践经济学教授和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