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绿色和平与民促会一起合作的全球海洋生物多样性保护项目,倡议通过建立海洋保护区,“在2030年之前保护全球30%的海洋”。为促进这个目标的实现,牛津大学、约克大学的科学家们与绿色和平国际历时一年、共同撰写了《30×30:全球海洋保护的蓝图》(以下简称《蓝图》),描绘了海洋保护区规划的远景。
公海——也即各国国家管辖范围之外的海洋,其面积占到了全球海洋面积的61%。目前海洋保护区共占全球海洋总面积的4.8%,而在公海区域,这一比例仅为1.2%。因此,若想实现30%的保护目标,我们需要在公海设立更多的海洋保护区。
《蓝图》的研究范围包括了整个公海,是目前同类型研究中研究范围最大的一本报告。《蓝图》的分析表明,通过系统规划的方法设立公海保护区网络,既可以有效地保护各种海洋生物及其栖息地,又可以有效地降低社会经济成本。
为什么要在2030年之前保护30%的海洋?
人类活动导致的各类环境问题,给海洋和海洋生物造成了各种各样的“麻烦”。目前已经形成共识的是,海洋保护区是保护海洋生物及其栖息地、重建海洋生物多样性、修复海洋生态系统和维持重要生态服务的关键工具。但仍然有待形成更广泛的共识的是,我们到底需要多少海洋保护区?
越来越多的科研工作者和政策制定者已经认识到,为了恢复和维持海洋生态系统的健康,必须将海洋作为一个整体,制定基于海洋生态系统的海洋管理和综合治理方法,特别是建立广泛的保护区网络,以提供鱼类生活史中不同生长阶段的关键栖息地对连通性的需求。——中国科学院院士、物理海洋学家苏纪兰院士
在现有全球保护区目标建议中,“在2030年之前保护全球30%的海洋”是最主流的一个。2014年,IUCN世界公园大会认为“应将更多的海洋设为保护区,且保护区应确保覆盖每种海洋栖息地的30%”;2016年的世界自然保护大会进一步提出,应“在2030年达成30%的保护目标”。
对于这一目标,有人认为其“遥不可及”,因为直到2019年全球海洋保护区面积也才只有4.8%;也有人认为这个保护目标“远远不够”,并呼吁“为了拯救地球,应保护50%的自然”,其中包括被誉为“社会生物学之父”的美国著名生物学家E. O. Wilson。
把全球30%的海洋变成保护区,总共分几步?
公海上一些最壮观、最具标志性的野生动物的耗竭速度令世界震惊。海鸟、海龟、鲨鱼和海洋哺乳动物的显著减少揭示了一个破损的治理体系,联合国的各国政府必须立即修复这个体系。——约克大学海洋保护生物学家卡勒姆·罗伯茨(Callum Roberts)教授
旨在帮助修复这个“破损的治理体系”,《蓝图》利用计算机软件Maxran,推演出数百种全球海洋保护区网络的设计方案。在达到30%或50%的保护目标的同时,最大限度缩小因设立保护区带来的社会经济成本,并让保护区规划能适应更广泛的环境变化和不确定性:
首先,研究人员将全球公海划分成近2.5万个边长为100公里的正方形规划单元格,同时收集如鲨鱼、海底山、深海热液、海洋锋面等共计458组最新各类数据,用于作为推演保护区方案的保护特征;
接下来,借助软件推演出数百种全球海洋保护区网络的设计方案。为了使保护区的设计能够适应气候变化、海洋酸化等各种环境变化和不确定性,在推演的过程中,研究人员采用了三种方法:
由于难以准确预测“哪些海域在未来最有可能遭受环境变化的影响”,研究人员在规划保护区时,采用“分散选择位于全球不同位置的同类型栖息地”的方法,以降低它们受到相同环境变化影响的可能性,这类似于经济学上通过投资组合分散风险的方法。
扩大保护区面积,从而加强不同海洋区域的连通,加强保护区的“歇息”和“廊道”作用,使动物能够在不同的栖息地间迁徙,找到适宜的生存环境,以适应外界的变化。
开拓性地通过海表温度历史数据识别出“自然温度变化较大和较小”这两种对于应对气候变化意义重大的区域,并将其纳入保护区网络的设计。在自然温度变化较大的地区,物种适应了环境条件的波动,因此其生态系统可能具有适应未来变化的能力;在自然温度变化较小的地区,各种变化较为缓慢,生态系统将有更多的时间去适应环境的变化。
《蓝图》呼应了海洋保护区的一些讨论焦点问题,在公海保护区规划方面的模拟实践,有助于为未来海洋保护区的建设提供信心和智慧,并为BBNJ的谈判进程及有效海洋保护方案的求索之旅提供助益,为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和人类的可持续发展提供更多的选择。——上海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特聘教授,上海交通大学海洋法治研究中心、极地与深海发展战略研究中心主任薛桂芳
保护与利用的平衡,有可能找得到吗?
由于海洋保护区的设立涉及到公海上的不同类型的经济活动和利益问题,《蓝图》也试图寻找“保护与利用”之间的平衡,在实现30%的保护目标的同时,极力降低社会经济成本:
比如,为了减少海洋保护区可能给渔业捕捞带来的负面影响,研究人员参考“全球渔业观察”(globalfishingwatch.org)的公开数据,将现有捕捞活动的区域和强度等数据纳入保护区的系统规划中。《蓝图》的保护区网络设计方案显示,只需要对现有捕捞投入的20%或30%进行重新布局,建立具有代表性的生物多样性保护区网络是可行的。
此外,保护区能使鱼类种群得以重建、生态系统的健康得以改善,长期看来也是“收益大于成本”的。但《蓝图》也指出,在保护区以外的区域,仍然需要加强可持续的渔业管理。
建立海洋保护区对保护和保存海洋生物的多样性至关重要。《蓝图》根据海洋生态学家多年来积累的物种分布知识,提出了一个可信的公海海洋保护区全球网络设计,明确了一种切实实施新框架的方式,以保护国际水域的海洋生物,包括那些濒临灭绝的物种。——牛津大学动物学系客座教授亚历克斯·罗杰斯(Alex Rogers)
深海采矿是一项新兴的产业,目前还处于勘探阶段,尚未开始商业开发。《蓝图》分析显示,由于这些活动大多是在具有很高生物多样性价值的海域进行的,把这些区域排除在可能的海洋保护区之外,会严重影响公海的自然和生态系统功能,进而削弱我们在其他方面对保护生物多样性做出的努力。
所以,《蓝图》建议应重新评估指定用于勘探和开发的区域,在确保公海保护区网络建设的所有备选海域不被占用之后,再开启海底采矿。
虽然“2030年以前,让全球30%的海洋成为海洋保护区”这一目标还有待达成更广泛的共识,在其成为具有约束力的目标之前,《蓝图》通过展望这一目标的实施,展示了这一目标的可行性,为确立这一目标注入了强大的信心。
另外,从这项任务的复杂性和考虑成本效益的必要性出发,需要建立一个全球机制,由各国政府共同划定海洋保护区,并采取切实的保护措施——这正是联合国“国家管辖范围以外区域海洋生物多样性养护和可持续利用(BBNJ)”国际文书谈判正在解决的问题。
《蓝图》是科学家与环保组织为推动和实现这一目标做出的尝试,希望能让更多人看到全球海洋保护的迫切性,以及通过合作实现全球海洋保护的可行性;而要真正实现这一里程碑式的目标,我们期待国际社会为了守护我们共同的海洋,开启更多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