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东电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感到担心的栗原贝尔南德斯女士。摄于米泽市营体育馆(山形县米泽市)。 (摄影:小田光康,3月25日)
2011年3月11日约14时46分,日本发生了震源位于三陆海域、国内检测史上最大的M9.0级的“东北地区太平洋海域地震”,也即东北关东大地震。地震发生至今已两周,截止至3月25日,已经确认的死亡人数达9811人,福岛县为839人,如果加上已向警方申报的失踪人数,总人数超过了27000人。另外还有自治体因为海啸造成超过1万人失踪。而以东京电力的福岛第一核电站为中心半径的20公里范围也因为政府发出了避难指示而不能进行搜索,这个地区的遇难及失踪者人数尚未明确。由于本次地震造成的遇难人数估计还会大幅上升。
米泽市营体育馆(山形县米泽市)在东北关东大地震后成为避难所,灾民们在体育馆里收看震灾相关的新闻节目。(摄影:小田光康,3月25日)
■核电站事故的避难者多数转移至山形县米泽市,在距离和风向上比较安全
此外,因为地震灾难而避难的人数也不断增加。据NHK的统计,直至3月25日,以岩手、宫城、福岛各县为主的避难人数已超过20万人。从发生核电事故的福岛县转移到关东甲信越等地区的避难人数已经达到了33451人。尤其以转移到山形县米泽市的避难人数最多。3月25日当天,由于避难指示以及主动避难劝告而从福岛第一核电站北侧30公里范围区域转移出来的民众,让米泽市营体育馆里变得十分拥挤。
位于福岛市西侧40公里、由两县边界的山脉分隔的米泽市在地震中受灾相对较轻。虽然当地记录烈度有5级,但水管、燃气及电力等都没有中断。而且,这里距离福岛第一核电站有100公里,中间的两座山脉也有助于阻止放射性物质的扩散。此外,福岛第一核电站周边的风向以北风为主,放射性物质随风飘至米泽的机会比较低。米泽市从14日开始设立避难所,当时大概有50人到此避难。而到3月24日,已有南相马市353人、浪江町59人、福岛市内45人,共计504人在这里避难。
日本战国时代有武将上杉谦信“送敌以盐”的典故,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对情义的重视。而谦信的藩祖就在米泽的上杉藩。四周群山围绕、受冰雪融水润泽的的米泽,自古出产闻名的大米和清酒,近年还有成为当地名品的“米泽牛”和苹果,是个物质丰饶的地方。而这里的人都秉承着上杉家对受苦的人伸出援手的传统。管理避难所的米泽市政府社会教育课的职员们,向来避难的每个人关切地询问是否有缺乏的物资或不便的地方。对于避难者们来说,不能洗个热水澡就冷冰冰地睡在地板上是很难受的。所以他们为避难者们安排了到市内温泉、甚至是旁边的南阳市的赤汤温泉的免费穿梭巴士。
和家人一起从南相马市来避难的佐藤文子(70岁)说起目前的避难生活,说道:“我觉得现在不像是避难。早晚餐都很美味,每天都能洗澡。非常感谢米泽的人们。安顿下来后想为多雪的米泽扫扫雪。”池田由纪惠(32岁)也表示同感。池田女士在南相马市受到海啸破坏后先在福岛市内避难一个星期,那里物资不足,当她听说“米泽情况比较好。不需要太担心地震,也有食物”,就马上带着正念小学五年级的儿子来到米泽避难。米泽市的社会教育课课长助理高桥龙一面带紧张的神色向我们表示:“无论如何,我们都希望能努力让大家在避难期间能安心地生活。我们这里还有神户地震时受灾而有相关经验的专家在提供协助。”
虽然如此,但避难所的生活在精神上还是让人很难受,还是有艰苦的地方。在这里避难的的新妻TAKAKO(73岁)在灾难发生时,正于相马市内接近太平洋的港口附近的水产加工所上班。袭击相马市的海啸高达7.3米以上,是此次灾难中最大规模的。新妻女士在地震后,本来和同事一起在高台上避难,但是由于担心工作的地方而折返,突然之间大海啸来袭。虽然那时的记忆不是很清晰了,但总算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会梦到当时恐怖的情景。虽然米泽的避难生活“没什么不便之处”,但一想到今后的生活,她还是会感到不安。她说:“我差点就被海啸冲走了。这把年纪了,无家可归让我觉得很担心。而且想到年幼的孙子,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
米泽市营体育馆(山形县米泽市)正面玄关。(摄影:小田光康, 3月25日)
■ 对核电与东电的不信任感与愤怒席卷人群,要求信息公开以及问责
在米泽避难所的人们不仅收到太平洋沿岸的海啸灾难,还要直面核电站事故带来的危害。在这个避难所里,充满着对核电的不信任和对东京电力的愤怒。对于东电应对的不负责任的态度和不作为,菅直人首相对干部怒吼:“撤退是不可能的,要有所觉悟了!撤退之时,就是东电完全倒闭之际!”福岛县知事佐藤雄平坚决拒绝了东电公司清水正孝社长的谢罪访问。
福岛县的南相马市在福岛第一核电站北侧半径约10-40公里的圈内。市内被分为20公里以内的“避难”圈,20-30公里的“屋内躲避”圈,30公里以外的圈子。政府在3月25日将20-30公里圈替换为“自助避难”圈。从南相马室内避难而来的一位70岁的女士对东电报有说不出的复杂心情。“儿子在东电下属的企业工作。自己的房子暂且没有问题。儿子从公司回来花了4个小时,他不停地流泪。由于核电站事故,儿子失去了工作。虽然一直受到东电的照顾,但是不知道会不会失去长久的工作。”
从事水产业的新妻女士毫不隐瞒对核电站和东电的厌恶之情。“东电一直说核电站绝对坚固。听说孩子对辐射的抵抗力比较弱。我的身体怎样都无所谓,但是希望孙子可以健康。东电职员为什么一次也不说核电站事故的受灾者在米泽众多避难场所的情况?核事故之后,从此水产品受到的影响是可怕的。三陆海岸的鱼到了筑地市场都被恶评….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根据1995年1月发生的阪神淡路大地震的经验发起志愿者活动的丸山弘志(49岁),联系了在米泽市的认识的人,通过搭车等途径于 3月16日到达了米泽市。他立刻建立了“志愿者米泽”组织,现在积极地进行协调工作。这个组织到3月25日一共有800人登陆,每天有50-100人参加活动。丸山说:“地震、海啸虽然是天灾,但核电站事故是人祸。对于辐射污染的恐惧,是现在大家都能切实感受到的。避难的人们大部分都对国家和东电对核电站事故的处理方式感到愤怒。虽然大家都希望能在原址上重建家园,但是恐怕是不可能了,不知道辐射的危害还有多大,一想到将来大家就感到绝望。”
福岛第一核电站的事故对策出台以来,3月17日根据《每日新闻》报道,1号机组由氢引发的爆炸之后的2天后的3月14日晚上向政府提交了同一核电站的职工全体撤出的建议。这份报告确认了东京电力发展成为无法躲避的射线辐射的原子能灾害的可能性。3月18日《读卖新闻》报道地震灾害发生之后,对于美国政府提出的用直升机之类的技术支援的建议,日本政府全部以“这是东电自己的事情”这样的话回绝了。东电做出了不需要其它各国帮助的判断。3月19日,《美国华尔街时报(电子版)》报道:多位相关人士的认为东电担心反应堆毁坏,迟迟不向反应堆注入海水。东电无视核电站周围居民的安全,只想着作为企业要追求的经济利益。可以说“金钱至上”的理念已经深刻影响了东电的管理层。
米泽市属体育馆(山形县米泽市)避难的佐藤文子(70岁)。(摄影:小田光康, 3月25日)
■ 公众期待独立媒体、NGO的相关信息,对政府和企业的信息极度不信任
在日本的外国人对核电站事故和辐射污染的怀疑不断扩大,大批外国人向大阪以西躲避。根据《读卖新闻》报道,美国政府在3月17日包机让约100名在日美国人避难,另外督促包括外交官、驻日美军等相关工作人员从日本撤离。英国、法国、比利时、俄罗斯、西班牙也采取了同样的举措。此外,3月17日德国和奥地利两国将东京大使馆的一部分工作转移到了大阪。
栗原贝尔南德斯(41岁)生于菲律宾,来日本19年了。同丈夫、孩子3人安稳地生活在福岛市内。受灾后,一家人还坚持驻守在福岛市内。但是从3月15日开始,事态急转直下,在福岛生活已经变得恐怖。贝尔南德斯说:“地震之前,读过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及三厘岛核电站事故相关的书,所以有所了解。自从发生核电站事故之后,就常常在网上查询辐射危害相关的英文信息。所以,当3月15日看到核电站发生融堆的消息后,马上决定避难。”
“在菲律宾的弟弟来电话吼道:撤到离核电站100公里以外的场所避难!家人和友人一共7人,我们借了1辆大型出租车狼狈地到了米泽。两个朋友从米泽避难到山形,经过东京回到了新加坡和菲律宾。听说我认识的一个医生很快逃到了冲绳。”贝尔南德斯回忆说。
贝尔南德斯一家想回福岛却回不去。主要是因为核辐射的相关信息太少,而且很难明白这些信息到底代表什么。儿子大辅甲状腺比较脆弱,6岁的时候动过手术。贝尔南德斯说:“大辅的的甲状腺有可能会恶化,核辐射很恐怖,不能回福岛。福岛市内有盆地,听说容易聚集核辐射。但是,我们并没有收到特别准确的信息。”
在核电站事故以后,福岛县里各地每天公开辐射测量值并且被当地媒体《福岛民友》转载。不过媒体只是把“微西弗”这样一般人听不懂的单位数字进行罗列,没有相关的解释和说明。福岛县政府、当地媒体都没有外语版的公开信息。在日本国内的外国人之所以对核辐射那么敏感,大概也是由于信息公开亮和相关说明太少。
虽说逐渐适应了在米泽避难所的生活,但是贝尔南德斯每日递增的不安并没未改变。她坦诚地说:“虽说对避难所生活没有什么不满,但是夜间的一些声音,核电站爆炸之类的事情,都会让人立刻惊醒。核电站事故、辐射量的信息太少,这是最令人不安的事情。据说核电站事故的可怕之处被夸大了,但核事故的确相当恐怖,让人无法相信东电和政府的应对措施是有效的。这简直就是噩梦!这种时候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独立媒体和NGO能给出更多的信息。”
感谢绿色和平志愿者TamAnnie、Gaoyv的翻译支持。